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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事人情尽一观
作者:■ 2015级汉语言文学专业 程晓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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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为省亲而建、由元春赐名的大观园,是红楼十二钗最主要的活动舞台。大观园虽为曹公虚拟,但其中蕴含的文化内涵不输任何一座真正的古典园林。
  中国古典园林的美学观在大观园中展现得淋漓尽致。古人造园讲究要用园展现园主人的人生态度和生活情趣。例如苏州名园拙政园中,荷风四面亭的荷,待霜亭的桔,玲珑馆的竹,雪香云蔚亭的梅,无一不用景语表达着园主人的高洁情操。而大观园中的景物正是红楼儿女内心世界的外化。
  《红楼梦》十二回写贾政携宝玉与众门客同游大观园时,“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,里面数楹修舍,有千百竿翠竹遮映。众人都道:‘好个所在!’”“凤尾森森,龙吟细细,一片翠竹环绕”的潇湘馆是黛玉的居所。潇湘馆最主要的植物是竹,这里也是大观园中唯一有竹的所在。《庄子》载凤凰非竹实不食,非醴泉不饮,千竿翠竹是黛玉宁折不弯的叛逆性格写照,是黛玉孤洁的人格精神化身。“娴静处似娇花映水,行动处似弱柳扶风”的黛玉,立于斑驳参差的竹影中、花荫下,更添风流袅娜。三十七回探春开黛玉玩笑时说:“如今他住的是潇湘馆,他又爱哭,将来他想林姐夫,那些竹子也是要变成斑竹的。以后都叫他作‘潇湘妃子’就完了。”传说娥皇女英哭舜于洞庭,洞庭湖的竹因此被泪水染为斑竹,最终两个痴情女子泪尽而逝,化为潇湘之神。潇湘馆的竹喻示的是黛玉对爱情的执着,并且遥遥预示着黛玉泪尽而亡的悲剧结局。
  喷火蒸霞般的杏花,稻茎掩映中的黄泥矮墙,漫然无际的佳蔬菜花,山怀里的数楹茅屋———雕梁画栋中独守一片田园烂漫的稻香村主人是青年守寡的李纨。丈夫的过早离世,让李纨失去了风花雪月的浪漫,也失去了有力的靠山,在贾府中处于边缘化的位置:“且居处于膏粱锦绣之中,竟如槁木死灰一般,一概不问不闻,惟知侍亲养子,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”。“竹篱茅舍自甘心”,她的生命只剩下了“寡妇”两字,与世无争、甘守寂寞,在平淡中度过青春,在对封建伦理道德的恪守中成为了一座活着的贞节牌坊。第十二回,在众人交口称赞稻香村的野逸情怀之际,总有些奇谈怪论的宝玉偏偏唱反调:“此处置一田庄,分明见得人力穿凿扭捏而成,峭然孤出,似非大观,虽百般精而终不相宜。”在雕梁画栋的大观园中显得龃龉的稻香村,无言地显示着李纨被封建大家庭扭曲的内心和人生。
  写至宝钗的蘅芜苑,曹雪芹则又是另一笔法。首先是贾政评价:“此处这所房子,无味的很。”然而不成想,景物瞬间由平淡转为震撼,“步入门时,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,四面群绕各式石块,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,而且一株花木也无。只见许多异草……味芬气馥,非花香之可比。”中国传统文化人格讲求藏愚守拙,处事低调,不露锋芒,宝钗正是这一人格的化身。在贾府复杂的人际关系中,宝钗是清醒的冷眼旁观者,不关己事不张口,一问摇头三不知,然而看似“世故”“圆滑”、漠然处世的宝钗,实则是一个有才华有担当的女子。她用一首咏螃蟹诗针砭时弊,刻画世相入木三分,她用出色的管理方法把大观园治理得井井有条,她暗中帮助贫寒的岫烟和湘云,一针一线地为她们着想,足可见出保持朴素节操的宝钗,内心却像牡丹般雍容华贵。
  见证了贾府最繁华逸乐的时光,也经历了诸芳飘零、只剩“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”的凄凉结局,大观园真可谓是“大观”。《红楼梦》有对联曰:“世事洞明皆学问,人情达练即文章”,无数的世态人情与人间冷暖,汇聚在一个大观园中,让这座不存在于地图上的园,永远鲜活地存在于艺术之林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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